文/江单
绥宁往东三公里,洞口往西南20公里,武冈往北18公里,即我的家乡,一个名为花园的地方。
花园不是一座花园,是湘西南一个小镇。
花园之名,源于宋代,时有督军在此驻军,建造了一座花园,后此地即名花园。
事实与否,并没有史料佐证,但花园人认为,确有其事,并以此为傲。
我也和他们一样,因为这是我的家乡。
这个地处三县交界的小镇,仅三万余人,却有着清澈的河水,美丽的雪峰山。
小镇是一个盆地,四周包围着一圈山峦,有五六百米高适合踏青的象山,也有千米以上的雪峰山脉。
盆地中央,一条名为蓼水的河流穿过,成为花园的母亲河。
蓼,意为河中的水草。小镇的老人都知道,河中的水草越多,水质越好。
我的童年,就在这条名为蓼的河中度过。直到现在,每当长沙的夏日变为火炉时,我能想到避暑的唯一之处,就是小镇。
蓼水,承载了小镇人诸多的生活和梦想。
靠近小镇中心街区的河湾处,还流传着我的祖先和人斗富,将铜钱往河中倾倒的故事。
所有的故事,所有的人,都围绕着蓼水,述说着那些悲欢离合。
小镇算蓼水的中游,蓼水从隔壁的绥宁流入小镇的地方,名为落马岗。相传吴三桂衡阳称帝兵败后,他麾下一名大将从此处落荒而逃,在此落马。
落马岗是我童年的游乐场,在这条两边都是高山的小道上,我曾幻想着有一天走出大山。
却想不到的是,我那时天天想着远离的小镇,现在却成为我最想回去的精神高地。
和蓼水相交的,是一条省道,省道是小镇西边三四个县通往省会长沙的唯一通道。
我曾无数次行走在这条公路上,年少的我,背着小小的书包,无数次地数着公路两旁的行道树和过往的车辆。
因为山多,小镇并不只有蓼水这一条河流。大大小小的小溪从山中汇入蓼水,就如那时我的小小愿望,奔向山外,汇入大海。
我最爱的一条小溪,是蓼水在小镇最大的一条支流。这条小溪却有一个比蓼水更威猛的名字,沙皮江。
随着年龄增长,我明白了这条小溪命名如此的原因。每逢汛期,沙皮江就从静如处子变成动如脱兔。
但非汛期的沙皮江,却是一个最适合探险之处。
这条小溪从雪峰山中发源,两边均为千米高山,两山之间确实窄得很,仅有小溪的宽度和小溪边那数米的河床。
我的同学最爱去这条小溪中寻找娃娃鱼,据我亲身体验,小溪的水其实是甜的,因为我们做的竹筒饭不仅有竹子的清香,还有溪水的甘甜。
小镇的夏天才是最美的,夕阳打在层层叠叠的梯田上,金黄的稻穗,蜿蜒的蓼水,碧绿的山峦。
这是我在小镇的初中上学时每天下午必看的风景,我躺在学校前面稻田的稻草里,阅读这卷风景,直到夕阳完全落下。
小镇的人,也许有了蓼水的滋润,有了大山的抚养,都极为好客,他们对陌生人的亲切,能让其如沐春风。
小镇的女人,均勤劳朴实、通情达礼。她们能长年忍受丈夫在外忙碌,自己将家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她们能在和丈夫争吵时,家中来客,立马喜笑颜开。
直到现在,小镇一直像30多年前一样,没有太大变化。我得感谢工业文明远离我的家乡,才留下我童年的美好回忆。
小镇的石板路依然存在,童年的我,喜欢赤脚走在这条石板路上,穿行在两旁的木板房和吊脚楼之间。
我一直相信,总有一天,我会重新赤脚走在小镇的土地上。让蓼水的清澈漫过我的膝盖;让沙皮江沁人心脾的空气,穿过我那被工业文明高度污染的胸膛;让那金黄的稻穗,再次抚摩我的脸颊;让那我许久不见善良的乡亲,再次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