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江 单
中医院于我而言,或许已然成为一块心中柔软之处,每次思至此地,总觉得一种温馨充满心间。
爷爷曾是中医院的掌门人,而我多个姑姑、姑父也在医院任职,更让我对她有着深厚的感情。
爷爷本是行政干部,因从奶奶处学会了治疗妇科疑难杂症,便开始“不务正业”。工作之余,爷爷的宿舍总是挤满了病人,行医仿佛更甚爷爷的本职工作。
也正因为此,在那个特殊年代,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爷爷被调到百废待兴的中医院掌舵。
爷爷上任时,医院条件是很不好的,连一栋单身职工宿舍楼都没有,爷爷开始愚公移山,带着医院职工硬是肩挑手提建出一栋楼。而中医院的住院部,也是爷爷带着他的同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。
多年以后,我两个姑姑也住在这个单身职工宿舍楼。在典型的筒子楼中,我摩挲着古朴的红砖,不由眼前浮现出爷爷他们那个年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。
以及那个单纯如白纸的时代。
爷爷虽然从小没上过什么学,但在建设中医院的过程中,我觉得他还是有着朴素的农民美学观念的。
中医院职工宿舍楼和住院楼中间,一条林荫道旁边,爷爷他们设计了一个带假山的水池,而另一边,则是有着百草园之称的花园。
这样的园林式场所,对于雪峰山深处我老家的县而言,实不多见。
每次我去中医院的花园,旁边晾衣绳上挂满了白色的医用床单,微风抚过,白床单飘逸在风中。而我却发现,福尔马林的气味竟然和精致的花园相得益彰,毫无违和感。
幼时的我,总觉得中医院是一个好去处。在这里,我和表弟在水泥球桌上战火纷飞,在水池周围追赶嬉戏。花园里不知名的虫子也成为我们的好伙伴,我们让虫子排好队,然后一个个赶进水池,看它们自学成游泳健将。
爷爷在我出生没多久就从医院退休了,所以,我每次去中医院,主要找二姑,后来四姑也进医院上班了,我就在两个姑姑家中流连忘返。
每次我去找姑姑,二姑总会带我到医院对面的粉店,点上一碗地道的家乡米粉。看着我大块朵颐的样子,二姑的眼角总是透出掩饰不住的慈爱。
吃完米粉,我跟随二姑回到医院,二姑办公室有一部转盘式电话机,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电话,二姑手把手教我使用,我小小的手指插在数字孔,学着拨打电话。
那时的我,觉得中医院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地方。
四姑和四姑父结婚后,我就更愿意去中医院了。四姑父热爱文学,他和四姑的宿舍总是藏着很多好书。每次我去四姑在医院单身宿舍的家中,总会偷走姑父几本书。
长大后我才知道,其实我每次偷书,姑父应该是知道的,但是姑父从不言语,让我沉溺在书籍的海洋。
按照爷爷生前的规划,我毕业后,不出意外,应该也会回到中医院。热爱新闻的我第一次违背了爷爷的心愿,我弃医从文,也放弃了和中医院同甘共苦的机会。
现在的中医院,已经整体搬迁,有着更加先进的门诊楼和住院部。
而我的童年和少年,却永远留在以前的老院区。
那个已经被夷为平地,却成为我记忆一部分的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