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江 单
寄居城市多年,每逢中秋,总是忙乎着做一顿丰盛的饭菜,似乎这就是中秋了。
年复一年,让我差点就以为这就是中秋。
而我小时候的中秋,却不是如此过的。那时的物资匮乏,却有着一颗期待的心,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,已经成为心底最美好的记忆。
小时候的我,中秋节前一周,就开始无限期盼。
因为我知道,中秋那天,有着平时吃不到无限量的食物,也有着疯玩至深夜不会挨骂的自由。
中秋节一大早,祖父祖母便开始张罗。爷爷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镇上购买食材,一条硕大无比的鱼,一只土生土长的鸡,还有各类平时我没吃过的美食,全部由爷爷从几里之外的小镇上背回来。
而我的父亲,一大早就在后院不停劈柴。一根根树木被砍成短短的多截,然后竖立起来,在斧头的作用下,木头变成一片片柴火。
遇到难劈的木头,父亲做足准备,往手中吐上一点唾沫,斧头高高扬起,咔嚓一声,木头应声而裂。
祖母是一个美食大师,她总能将这些地道的食材做出我最喜欢的味道。
祖母做菜时,我总围着锅台转。给灶台添柴,帮祖母提水,我的小心思总会被祖母看透。待得美食即将出锅,祖母总会先夹上一筷子让我先大快朵颐。
看着我油汪汪的嘴巴,祖母总是慈爱地笑骂着让我去清洗干净。
后来,因为误诊,祖母的右手被齐肩截掉。那之后的中秋,倔强的祖母依然没忘烹饪她的美食,祖母单手上阵,熟练得如同双手健全一般,只为让自己的孙子尝到最美的食物。
待到下午,邻居家的小叔叔就开始到竹林里面砍竹枝。将众多竹枝叠加,扎成厚厚的大型扫把,我们称之为毛船。然后寻来多根拇指粗的青藤,以待晚上备用。
吃完饭碗,我把碗一丢,迫不及待地找邻居家的孩子去疯玩。身后留下一串祖母小心点的呼喊,而我的心,早就飞走了。
我家和邻居家中间有一个很长的缓坡,就成了中秋保留节目的场地。将毛船拉到坡顶,前段系上青藤,我坐在毛船上,小叔叔在前面拉着青藤,风一般地将我从坡顶拉到坡底。
然后周而复始,我们总能开心地玩到深夜。中秋的圆月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,我们就在这轮明月下面笑出铃铛般的声音。
这种玩法,讲究的是坐者和拉者的配合,拉得快了,坐着的人很容易摔倒。我就多次被摔到后脑勺,心疼的祖母总是一溜烟跑来,查看我的伤势。而我,却极力将祖母赶回家,生怕耽误了玩耍时间。
玩至深夜,家乡的小山村已经一片安静。唯有不时响起的轻轻狗吠,提醒着我们似乎还有下一个节目。
夜深人静时,我和邻居家的孩子出没在小山村各处,从这家的橘园偷上一些橘子,又从那家的菜园顺回一些蔬果。
满载而归后,将橘子、蔬果藏到床下,然后爬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。
既然是中秋,自然少不了月饼。那时没有礼品包装的月饼,都是一个个用油纸包好的散装月饼,油纸被月饼中的油浸泡得锃光瓦亮。
而我最喜欢吃的月饼,是姑姑们从县城带回来的。祖母总是小心地藏在她床后面的坛子里,待到中秋第二天我离家住校时,祖母才会将他们全部拿出来,塞进我的书包。
直到我做了父亲,祖母还保留着这个习惯。中秋回家,祖母就会拿出她留存已久的月饼和各类糖果,开心地捧给女儿品尝。
习惯城市生活的女儿似乎吃不惯老祖母给的美食,而此时的我,却一把拿将过来。这时的祖母,定是皱纹都笑得开了花。
祖父祖母去世后,我的父母每逢中秋也会张罗过节,虽然温馨无比,而我看着挂在家中祖父祖母的照片,总会想起他们在世忙碌的样子。
这种忙碌,已然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。
这种对我的疼爱,已然不能忘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