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谭文革
2017年5月21日下午，正是周日休息时间，我与原毛坪中学初29班的部分同学怀着感恩的心，相约一同前往看望班主任肖祥祯老师的遗孀、我们的师母。师母的大儿子小肖老师及孙子也回来，大家及部分未能来的同学都表示了心意。
在师母家里，我们聊了起来，聊起了浓浓的师生情谊，聊起了纯洁的同学友情，聊起了当年的学习生活……我们坐了很久，才起身告辞。
弹指一挥间，三十六年过去。1982年6月，毛坪中学初二期终考试结束，全年级四个班重新分班，分为快班和慢班各两个。我原在第29班，这次考得不错，很幸运分到了快班新29班，班主任就是全校出了名的严师肖祥祯。当时我和同学们一样，既高兴又忐忑，高兴的是“严师出高徒”，可多学些知识和本领，忐忑的是大家怕受不起肖老师的严苛教学和管理。
果不其然。初三第一学期第一天第一节课迟到的同学就受到了批评并罚站，随后，肖老师宣布了严格的学习纪律和严厉的处罚措施。当然，他同时也鼓励我们要好好学习、发奋努力，力争今后考上竞争激烈的高中和过独木桥般的大学。
那时，学校还在建设，尚无寄宿条件，学校规定每天早晨七点半开始晨读，八点正式上课。我家离学校很远，加之当时家里没有闹钟，因而我与同村的一位同学经常迟到。迟到了是无客气可讲的，肖老师让我们罚站，有时还不让我们进教室。
下午放学后还一律留下，罚抄课文，按照迟到的时间长短决定抄课文的篇数，有时抄三五课，有时抄十余课，最多的一次，我抄了近二十篇课文。印象中，那时整本课文书才二十六篇，我一次就抄了近80%，且每个段落、每个字都不能少，肖老师检查时常一段段地核对，如“偷工减料”，就罚重抄。
很多同学都被罚过，最“惨”的当属我同村的一位同学了。他经常迟到，有一次迟到较久，肖老师竟罚他一夜抄完整本书。从第一课《白杨礼赞》开始，一直抄到最后一课。他从下午放学开始抄写，到次日早晨的晨读，一刻也未消停。肖老师在教室里监督，实在困了就打个盹。
我第二天早晨赶到教室时，那位同学还在抄书，我问他昨晚及今晨吃了东西没有，他疲惫地摇了摇头。我“同病相怜”，眼泪都快止不住了，我还没吃早餐，书包里只有一个包子，但我毫不犹豫的分了一半给他，自己吃了另一半。
其实，我们也不想迟到，谁愿意挨批评、罚站、罚抄书呢？有时还进不了教室？但我和部分同学家离学校确实远，最远的有十多里，一到下雨天，道路泥泞，真的很难走。当时我们年龄还小，只有十三四岁，身体还脆弱，学校又要求早上晨读。这些要求，从今天的视角看，是过于严苛的，但在当时，也许是教育常态。
抄书一遍胜于读书十遍，对当年的许多课文，我至今仍能背诵一些，至少能背出许多段落，这与抄书不无关系吧。今天当我写文章时，对初中学过的诗词及文言文、散文中的经典语句，能够信手拈来、巧妙引用，应该得益于当年的抄书。
肖老师的严苛远不止这些。他当我们班主任的第二天，就要求我们每人购一个大笔记本，并购一些水彩颜料和画笔，要我们每天写一篇札记，字数在800以上，以记叙文和散文为主，在札记的恰当位置必须画一幅水彩小插图。
因肖老师巧妙的引导和鼓励，我们全班同学日复一日、月复一月地坚持了下来，从未间断过。肖老师还自刻了两枚小章：一个“优”字，一个“查”字。写得好的，他盖上一个红色的“优”，写得一般的，他就盖一个蓝色的“查”。
为了多获红红的“优”，我们努力的阅读和学习，同学们之间也不断地追赶和超越，我们的兴趣慢越来越浓，热情不断高涨。经过一段时间后，我们的写作水平大有提高。
后来许多人考上了高中，部分人还考上了大学。同学中，一些成了各行业的精英，一些成了科学家或教授，一些成了领导干部，一些成了作家或文学爱好者，一些成了成功的企业家，当然，也有部分成了社会主义劳动者，总之大家在努力工作、辛勤劳动，都在贡献正能量。谁也不能否定，我们今天的成绩与肖老师当年的严格要求不无关系。
肖老师要求背课文也是出了名的。凡是他教过的语文课文几乎篇篇必背，即使篇幅较长的小说、戏剧等，也要求我们背诵其中的一些重点段落。如背不出，就在放学后留下来，继续背课文，直到背出才许回家。背课文对语文成绩的提高很有帮助，我们班部分同学后来升上高中，其语文成绩都是很好的。
我参加工作后，在单位最初任书记员，其实就是庭审时给法官作记录，试想，我当年有如此大强度的抄书历炼，庭审记录这活儿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，当然是又快又好，几乎一字不漏。不久，我开始办案，裁判文书由自己拟写，也可想想，我多年打下的文字功底，足以保证我游刃有余了。
十多年来，我的工作相对轻松了一些，开始刻苦读书。近十年来，我静下心来写作，至今已有些收获。孔子曰：“行有余力，则以学文。”我喜爱写作，灵感一来，下笔有神。后来我常想，也许是当年肖老师逼我们每天写一篇札记的习惯又被我激活，我现在只是延续和提高罢了。
真的感谢肖老师，虽然他当时确实过于严苛，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，但苦后是甜，我们受益匪浅。直到今天，我才真正领悟，自己已有了一定的境界，这种境界有点像读书人的清高，不畏权势，不惧邪恶，鄙视小人，看不起那些不学无术却喜好阿谀奉承之徒。
肖老师多才多艺，琴棋书画，吹拉弹唱，样样精通，因而他非常清高，万事不求人，他有些孤傲，他很有原则。肖老师也许有一些缺点，但我们都不记得了，我们记得的是他的严厉和关爱。正因为他的严厉，我们中的许多同学多年后成了栋梁之才；正因为他的关爱，我们才永远铭记他。
（写于2017年5月22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