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年仪式感
2019-02-15 11:03:28 来源:华早名家 责任编辑:阳杨
江单,中国民主同盟盟员,现任华夏全媒体董事局主席、华夏早报社总编辑、华夏全媒体研究院院长,兼任中国新闻史学会会员、湖南省民俗摄影协会副主席、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。
文/江 单
儿时,对于过年,既盼,亦怕。盼的是过年能吃到平常不能吃到的美食,以及红包小金库。怕的是大年初一给村庄所有人家拜年,对沉默胆小、不善于交际的我而言,无疑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家乡过年,大年三十即开始。当晚的晚餐,必定是丰盛的,鸡鸭鱼肉必不可少,平常少见的牛羊肉也登上大雅之席。
大年三十晚餐之前,保留节目必定是迎接祖宗。虔诚地扣上三个头,将一张张冥国银行的钞票丢进火盆,纸钞在大火中翻转、燃烧贻尽。偶尔的火花调皮地窜出来,有如精灵般,翩翩起舞。
祖父是很讲究过年仪式感的。大年三十下午,祖父就张罗着将木炭烧得旺旺的,夹到铁制的火塘中。往旁边一坐,热气从脚底跑到身上,全身通泰,一年的疲劳,仿佛就消弭在这火红的碳火中。
我总喜欢给爷爷帮忙生火,然而却是越帮越乱。不是木炭掉到了地上,就是火星撒到了衣服上。手忙脚乱,浓浓的年味充斥我小小的心房。
大年三十的晚餐,必定不少于八个菜。究其原因,应是八为圆满之意。晚餐之后,母亲总会送上乡村独有的饭后点心,米花和烫皮。
米花用糯米做成饼状,边上点上红色形成一个圈,中间的白色的糯米上再点上几点恰到好处的红色。过油一炸,趁热吃下,那种酥软的感觉充斥口腔,回味无穷。
这是湘西南特有的小吃,盛行于我家乡的大街小巷,仿佛少了米花,就少了年味。
烫皮则要重油炸制,沥干油水,薄薄的一层,入口即化,是我而是最期待的美味。
点心用完,就是另外一道仪式感很强烈的美味。新鲜的筒子骨,熬上一个小时之后,将地里的白萝卜切块放入,白色的肉汤翻滚之时,就是美食出锅的时候。家乡谓之年关萝卜,母亲说过,这是湘西南过年时必不可少的,至于有何寓意,代代相传,已然不清楚了。
祖母在的时候,总是亲自烹饪这道美食。我则承担烧火的重任,火塘上方的腊肉,经过日积月累的烟熏火燎,不时滴下几滴肥油,激起一屋火星。儿时的我,总是笨得将火烧得濒临熄灭,祖母则走过来,铁夹往灶堂中的柴火中一通,火苗立马变得旺盛起来。然后,祖母慈爱地摸摸我的头,继续她的烹饪大计。
随着木头的燃烧,灶塘中未干尽的柴火偶尔会发出噗嗤的一声,祖母告诉我,这是柴火感受到过年的气氛,破涕为笑,小时候的我,对祖母这类明显蹭吉祥的话语深信不疑。
大年初一,总是爷爷起得最早。爷爷总是先生一盆旺盛的碳火,预示着红红火火。这一天的早餐,亦是正餐,家中的女性是不准插手的,必须由男人来烹饪。在乡民朴素的想法中,女人劳累了一年,这一餐是有权利享受特权的,也是乡民们对女性辛勤付出的肯定。
大年初一的正餐,家中总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。大家小心翼翼,不能掉落筷子,不能打碎饭碗。而调皮的我总会破例,而每当我犯规之时,祖母就会赶快自言自语,“打发打发”,仿佛这么一说,坏事即刻变成好事了。
这一天的第一碗饭,是必须给家中的看家狗吃的,这是一种荣誉,也是对犬只一年以来守家的报答。而喂狗一事,总是我来负责,菜起锅前,我会将荤菜拌进米饭里面,看着家中的黑狗大快朵颐。
早餐之后,爷爷早早打开大门,随即拉开邻居间互相拜年的序幕。
家乡有个传统,每年家中的年轻人和孩子都会去村中其他所有家庭拜年。叫上一声新年好,喝上一口茶,尝一点花生瓜子,邻里就在这种互动中拉进了距离。
而小时候的我,期待的不是促进邻里关系,而是拜年时的糖果。每家都会给前来拜年的孩子散发糖果,几十家下来,我手中的袋子总是盆满钵满。
串门拜年之后,才是走亲戚。也许乡民们早就深谙远亲不如近邻这个恒古不变的道理。
这种过年的仪式感,却让我对过年永远充满了新鲜感,充满了期待。
这种仪式感,已然成为家中的祖训,代代相传。
相关热词搜索:过年
上一篇:洞口纪事之卧铺车
下一篇:和父亲一起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