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江单
四姐是舅舅的女儿,严格来说,四姐应是表姐。舅舅生了五个女儿,在表弟还没出生之前,我是家族中唯一的男孩,所以,姐姐们都喜欢我,也总把我当亲弟弟一样对待。
四姐从小命运坎坷,很小的时候就被抱养到她姨妈家,受尽了白眼和欺凌,幼时的姐姐,被打得没有办法时,只得一个人带着满身伤痕跑回舅舅家,却止步于舅舅家几百米外。待到天黑,又是一个人跑回姨妈家。
这些故事我是后来听家里人说的,我一直想象不出来,看起来开朗活泼的四姐,内心竟然经历了如此的摧残。一个几岁的孩子,在黑夜里奔跑,却不知道往何处去,我想四姐那时候该有多么绝望。
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情况下,四姐就如家乡雪峰山悬崖上一棵孤零零的小草,虽然饱经风霜,却也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。
因为没有读太多书,四姐很小就南下广东,成了最早的一批流水线工人,不过不管生活如何困苦,四姐倒也是坚持了下来。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永远对生活充满希冀,也许是长大的渴望,也许是无奈的挣扎。
和姐夫结婚后,四姐就不再去广东打工了。她和姐夫一起在舅舅家的小镇上生活,做小买卖也好,织毛线也罢,只要是能赚钱的事情,姐姐都会去干。
四姐总能找到赚钱的活,而且从不埋怨生活的不公,她用自己的勤劳和姐夫建造了一个温馨的家。
虽然是表姐,四姐对我倒是挺好的,读高中的时候,我喜欢跑去四姐家,不仅仅是可以吃姐姐做的菜,还因为可以和退伍回来的四姐夫谈文学。
我定居长沙后,慢慢外甥和外甥女也长大了,四姐也开始在长沙买房。被我一撺掇,姐姐将房子买到了我所在的小区。其实我也许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,等四姐住过来了,我又有了个蹭吃蹭喝的地方。这点小心思,四姐和姐夫当然知道,不过他们也没说破,也许他们也想以后和我住在一起罢。
家乡雪峰山的乡民们,有的一辈子没走出山村,有的一直渴望走出山村,所以,他们总是认为,读书才是正途,只要是读书,砸锅卖铁也是可以的。
乡民们对知识的渴望,在四姐身上体现得淋漓至致。
虽然四姐没太多文化,但她支持儿女学习的固执让我很是佩服。也许从小没学好文化,四姐总是认为,书读得越多总是越好的。于是,外甥女考几次研究生,各种各样的培训费,四姐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。外甥上中外合作的大学专业,四姐同样也是不眨眼的,似乎只要孩子们愿意学习,把她的老本掏光都可以。
现在的四姐,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店,专门售卖自己制作的棉拖鞋,这一针一线,凑起来就是外甥们的学费,也是他们展翅高飞的底气。姐姐在手机上问我家里人的鞋码,说要送几双她自己做的棉鞋。几天后我才回复,我和妻商量后觉得,四姐一针一线的棉鞋来之不易,虽然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,我们却不忍心去收。
我估计姐姐听了我的回答后是不会开心的,其实我们担心的,是不希望四姐再这么累,虽然几双棉鞋也累不着是四姐,但我似乎就想让她少一类累。
不过,我的这点想法估计也不会实现,四姐还是那个勤劳的姐姐,她是停不下来的。也正是这种停不下来,让我从四姐的身上,看到了家乡乡民们的质朴。
如雪峰山流淌下来的小溪般,默默地,滋润着这片乡土。